猴爪(W·W·雅克布斯的最著名短篇恐怖小说)

2021.3.31 悬疑故事 18171

W.W.雅各布斯(W.W.Jacobs,1863—1943),英国小说家,生于伦敦,毕业于伯克拜克大学。他是一个多产的小说家,写过大量的讽刺小说和恐怖小说。其中最著名的恐怖小说是《猴爪》(1901),曾被多次改编为电影和剧本,斯蒂芬•金的小说《宠物公墓》深受其影响。

  一

夜晚又冷又湿,但是在拉波诺姆•维拉镇的一间落着窗帘、炉火旺烧的小客厅里,父亲和儿子正在下棋。由于父亲误将王放到一个不必要的危险境地,棋局形势逆转,甚至在火炉边静静织毛衣的白发老太太也过来评论了。
   “听这风声,”瓦特先生说,他看着这走错一步、满盘皆输的形势,亲切地想转移儿子的注意力,不让他发现。
   “我正听着呢。”儿子说道,冷冷地看着棋盘,伸出手“将!”
   “我几乎不信他今晚会来。”父亲说,泰然自若地手把放在棋盘上方。
   “将!”儿子又说。
   “住得这么偏远真是糟糕极了。”瓦特先生突然出人意料地暴怒起来。“在住过的所有荒野、泥泞、偏僻的地方中,这是最糟的。院里的小径像个泥塘,而外面的大路就是一条洪流。我不知道人们会怎么想,我想,因为路旁仅有两座房子租出去了,所以他们认为没关系吧。”
   “没关系,亲爱的。”他的妻子安慰道,“或许下一盘你就会赢的。”
   瓦特先生迅速瞥了一眼,及时阻止了母子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。话在嘴边打住了,稀疏的灰胡须中隐藏着心虚的笑。
   “他来了。”赫伯特•瓦特说,这时,大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了,紧跟着,沉重的脚步走近屋门口。
   老头急忙殷勤地站起来,打开门,向新到的客人表示欢迎,来人也问候了他。当他的丈夫进屋时,一个高大结实、眼睛炯炯有神、面色红润的男子尾随进屋,瓦特太太不禁发出“啧啧”声,并轻轻咳嗽着。
   “军士长莫里斯。”他介绍着来人。
   军士长摆摆手,坐到火炉边的椅子上,满意地看着主人拿出威士忌和杯子,火炉上还有一个黄铜小水壶。
   三杯酒后,他的眼睛更明亮了,开始侃侃而谈,一家人满怀热切,兴致勃勃地注视着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。他在椅子上挺了挺宽阔的肩膀,说起奇异的景观和英勇的事迹,谈起战争和瘟疫,还有陌生人。
   “21年了,”瓦特先生说着,向他的妻子和儿子点点头,“他走时还只是货栈里的一个又瘦又高的小伙子,现在看看他!”
   “他看上去没受多少罪。”瓦特太太礼貌地说。
   “我想亲自去趟印度。”老头说,“就只为了观光,你知道的。”
   “还是你们好,”军士长说,他摇摇头,放下空玻璃杯,轻声叹气,又摇摇头。
   “我想看看那些古老的寺院,托钵僧和变戏法的人。”老头说,“那天你开始告诉我关于一只猴爪还是什么的,怎么回事呢,莫里斯?”
   “没什么,”那个军人慌忙说,“没有什么可听的。”
   “猴爪?”瓦特太太好奇地问。
   “噢!就是你们或许会称作有魔法的东西。”军士长立即说。
   他的三位听众都渴望地倾过身,来访者茫然地将空杯放到嘴边,又放下。主人马上为他斟满。
   “看看吧,”军士长说,在衣袋里摸索着,“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小爪,都干瘪了。”
   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向前一递,瓦特太太厌恶地缩回,但他的儿子接过来,好奇而仔细地看起来。
   “有什么奇特之处吗?”瓦特先生边问,边从儿子的手里拿过来,仔细看了看,然后把它放在了桌子上。“一个托钵僧在它上面施了一道咒语,”军士长说,“一个真正的圣人,他想显示命运主宰着人们的生活,而那些妨碍它的人将会痛苦。他将一道咒语施在这个上面,能让三个不同的人用它实现各自的三个心愿。”
   他的的话给人印象深刻,以至于他的听众意识到,自已的轻声微笑有点刺耳。
   “那么,你为什么不提三个心愿呢,先生?”赫伯特•瓦特聪明地问。
   军人用中年人看那些自以为是的年轻人的惯常目光注视着他。“我提了。”他平静地说,布满斑点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。
   “那你真的实现了那三个心愿?”瓦特太太问。
   “是的。”军士长说,杯子碰到了他坚硬的牙齿。
   “有没有其他人提心愿?”老太太问道。
   “是的,第一个人提了他的三个心愿,”他答道,“我不知前两个是什么,但第三个愿望是求死亡,我就因此得到了这只爪子。”
   他的语调很沉重,大家沉默不语。
   “如果你实现了三个心愿,它现在对你就毫无用处了。那么,莫里斯,”老头最后说道,“你还留着它做什么?”
   军人摇了摇头,“我想是因为幻想。”他慢慢地说,
   “如果你还有三个心愿,”老头说,眼睛渴望地望着他,“还能不能兑现?”
   “我不知道。”当兵的说,“我不知道。”
   他拿起这只爪子,将它悬在食指与拇指之间,突然扔到火炉里。瓦特轻声叫了一下,俯身抢了出来。
   “最好把它烧了。”军士严肃地说。
   “如果你不想要,莫里斯,”瓦特先生说,“就给我吧。”
   “不给。”他的朋友坚决地说,“我已经把它扔到火里了。如果你想要它,以后发生什么事就别怪我。做个聪明人,把它扔回火里吧。”
   他摇摇头,非常仔细地看着新得到的东西,“你怎么使用它?”他询问道。
   “用右手举着它,并大声地说出你的心愿。”军士长说,“但我警告你后果。”
   “听上去就像《天方夜谭》。”瓦特太太说着便站起来去准备晚饭,“难道你不认为应该许愿让我长四双手吗?”
   她的丈夫把这个神物从口袋里掏出来。军士长的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色,抓住他的手臂。一家三口突然大笑起来。
   “如果你一定要提心愿。”他生硬地说,“就提些明智的。”
   瓦特先生把它放回衣袋里,摆好坐椅,示意他的朋友到桌边。吃晚饭时,那神物有点被忘掉了,后来三位听众又沉迷于军士长在印度探险的第二个故事中。
   为了赶上最后一班火车,客人告辞了。赫伯特关上门,说:“如果关于猴爪的话题还不比他刚告诉我们的事情真实,我们在这里得不到什么。”
   “他爸,为了得到这个猴爪,你给他什么东西了?”瓦特太太紧紧地看着她的丈夫问道。
   “一件小事,”他说,脸有些红。“他不要了,我想让他带走,他却又让我扔掉。”
   “很可能。”赫伯特说,假装恐惧。“为什么我们不能拥有富贵、名望和幸福呢?爸爸,从祈求当皇帝开始吧,那样你不会惧内了。”
   他绕着桌子飞奔,被惹怒了的瓦特太太拿着一个沙发套追赶着。
   瓦特先生从衣袋里拿出猴爪,怀疑地看了看它。“我不知道许什么心愿,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事实,”他慢慢地说,“对我来说,似乎我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。”
   “如果你还清房贷,你会很高兴的,不是吗?”赫伯特说,把手搁在他肩上。“好吧,就许愿要200镑,看是否会实现。”
   他的父亲因自己的轻信而惭愧地微笑着,于是举起那个神物。他的儿子脸色庄严,却因为向他母亲眨眼,就显得不太严肃了。而瓦特大太正坐在钢琴旁,弹出几个激动的和音。
   “我要200镑钱。”老头清清楚楚地说。
   一串动听的音符随着这句话从钢琴里传来,却突然被老头毛骨悚然的一声大叫打断了。他的妻子和儿子向他跑去。
   “它动了!”他叫道,厌恶地瞟了一眼地上的那个东西。“当我祈求时,它在我的手里像蛇一样扭动。”
   “啊,但我没看到钱啊。”他儿子说,拣起它放到桌上,“我打赌我永远不会看到。”
   “那是你的幻觉,他爸。”他的妻子说道,不安地看着他。
   他摇摇头:“不要紧。虽然还没有什么坏处,不过,我还是吓了一跳。”
   他们重新在火炉边坐下,两个男人抽完了他们的烟斗。外面的风比先前更猛了,楼上的一扇门“砰”地关上,老头开始紧张起来。一种不寻常的静寂和压抑笼罩在三个人的身上,直到老两口起身去睡觉。
   “我希望你会发现床上有一大袋钱,”赫伯特向他们道晚安时说,“当你们把不义之财装入腰包的时候,可怕的东西就会蹲在衣柜顶上看着。”
   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坐着,盯着正在熄灭的炉火,看到火中有许多张脸孔,最后一张脸特别吓人,很像猿猴,他不禁看愣了。那张脸变得逼真起来,还带着一丝不自在的笑。他在桌上摸索着一只装水的杯子想去浇它,手却抓到了那只猴爪,他颤栗地在外衣上擦了擦手,上床去了。


   二
   
   次日早上,冬天的阳光照射在早餐桌上时,赫伯特为自己的畏惧感到好笑。屋内充满了昨晚没有的寻常而又平安的气息,那个肮脏、枯萎的小爪被漫不经心地放在餐具柜上,预示着没有人相信它的功效。
   “我想,所有的老兵都一样。”瓦特太太说,“这些胡说八道怎么能相信!这几天怎样实现这个愿望呢?如果真的实现了,200镑钱又怎样害你呢,他爸?”
   “也许会从半空中掉到他的脑袋上。”轻佻的赫伯特说。
   “莫里斯说,这些事情会自然而然地发生。”他父亲说,“以至于你们还认为祈求的结果不过是一种巧合罢了。”
   “好吧,在我回来之前,别把钱独吞了。”赫伯特说着便从桌边站起来,“我怕它会使你变成一个自私贪婪的人,那么我们就与你脱离关系。”
   他的母亲笑了,跟他走到门口。目送他上了路,然后回到早餐桌边,开心地笑她丈夫的轻信。但是,这些并没有阻止她在邮差敲门时匆匆跑去开门。发现寄来的是一张裁缝的帐单时,她也没忘记简短地问及那位嗜酒的退役军士长。
   “我想赫伯特回家时,会更开心的。”他们吃午餐时,她说道。
   “我敢说,”瓦特先生说,并给自己倒了些啤酒,“虽然如此,那个东西在我的手里真的动了,我敢发暂。”
   “你想它动了。”老妇人安慰地说。
   “我说它动了,”老头子回答道。“不是我想。我刚怎么了?”
   他的妻子没有回答他,她正看外面一个神秘的人来回走动,并犹豫地窥视着这间屋子,看上去似乎努力下决心进屋来似的。她注意到这个陌生人衣着讲究,戴着有光泽的崭新丝帽,她的脑子中立刻联想到200镑来。他在大门口停留了三次,然后又走开了。第四次,他站住,手放在门上,突然下定决心似地推开门,走到院内的小道。瓦特太太与此同时也将手伸到身后,匆忙解开围裙带子,把那个有用的围裙放在椅子的垫子底下。
   她带着陌生人走进屋里。来人看上去似乎心神不宁,他暗暗地盯着她,心事重重地听着老太太抱歉屋内的寒酸、他丈夫的外套以及他平时做园艺时穿衣的简陋。然后,她以女性特有的耐心等待他开口说明来意,但他一开始,就奇怪地沉默着。
   “我是受命前来造访的。”他最后终于说道,弯腰从他的裤子上取下一块棉花,“我从莫乌麦金斯公司来。”
   老太太惊声说:“有什么事吗?”她屏住呼吸问道,“赫伯特出事了?什么事?什么事?”
   她的丈夫插嘴道:“哎,孩他妈。”他急急地说,“坐下,别急于下结论。你没带来坏消息吧,我相信,先生。”他焦急地注视着对方。
   “我很抱歉 ”来人说道。
   “他受伤了吗?”母亲焦急地问道。
   来人沉默地低下头。“非常严重,”他平静地说,“不过,他没有一点痛苦。”
   “哦,感谢上帝!”老太太说,双手紧紧握着,“感谢上帝!感谢 ”
   她一下子明白这句话的意思,突然停止说话了,而且在对方转开的脸上,她的担心得到了可怕的证实。她感到窒息,转向反应迟钝的丈夫,把颤抖的手放在他的手上。屋里很长时间沉默无语。
   “他被卷到机器里了。”来人最后低声说道。
   “卷进机器里了。”瓦特先生恍惚地重复道,“是的。”
   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,抓住妻子的手放在自己双手之间紧紧握着,就像40年前,他们相爱的时候做的那样。
   “他是我们的唯一的孩子。”他说,轻轻地转向来人,“这很难让人接受。”
   对方咳嗽着站了起来,慢慢走向窗边。“公司希望我,就你们所遭受的巨大损失向你们转达他们真挚的同情。”他说,并没有观望四周,“我请求你们能理解,我只不过是他们的仆人,只是在服从他们的命令。”
   但是没有回答。老太太脸色煞白,眼神发直,似乎都听不见她的呼吸声。而她丈夫的脸色,看上去与他的朋友军士长第一次被送上战场时一样。
   “我要说的是,莫乌麦金斯公司不承认一切责任。”对方继续说,“他们根本不想承担任何责任。不过,考虑到你们儿子的贡献,他们想给你们一笔补偿金。”
   瓦特先生放下妻子的手,站起来,眼神恐怖地盯着来人。他干燥的嘴唇里挤出几个字:“多少钱?”
   “200镑。”对方回答。
   老头无力地微笑起来,没有察觉妻子的尖叫。他像盲人一样伸出手,又垂了下来,毫无知觉地倒在地上,地上掉了一堆钱。



   三
   在一个大约两英里外的巨大新墓场里,老两口把他们死去的儿子埋葬了,然后回到了阴暗沉寂的屋子。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,一开始他们不相信这是真的,依然期待着别的事情发生,从而减轻负担。对年老的心而言,这负担太沉重了。
   日子一天天过去,期待变成了顺从老人无望的顺从,有时也被称作冷漠。有时他们几乎不说一句话,现在他们无话可说,日子漫长得让人厌烦。
   大约一星期后,一天夜里,老头突然醒来,伸出手,发现就他自己一人。室内一片漆黑,窗边传来压抑的哭泣声,他在床上坐起来倾听着。
   “回来吧,”他温和地说,“你会着凉的。”
   “儿子会更冷的。”老太太说着,又抽噎起来。
   她的哭泣声在他的耳边渐渐消失。床很暖和,他的眼睛非常沉重。他断断续续地打着盹,直到他妻子突然惊叫一声,发出疯狂的呼喊,他才醒了过来。
   “猴爪!”她疯狂地喊道,“那只猴爪!”
   他惊恐地抬起身:“哪里?它在哪里?怎么了?”
   她跌跌撞撞地穿过房间向他走过来。“我想要它,”她平静地说,“你没毁掉它吧?”
   “它在客厅里,在餐具柜上。”他答道,感到惊讶,“你要做什么?”
   她悲喜交加,俯身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。
   “我刚刚才想到它。”她大声说着,“为什么我以前没想到?为什么你没想到它?”
   “想到什么?”他问。
   “另外两个心愿。”她迅速地说着,“我们只提了一个。”
   “那还不够吗?”他愤怒地问。
   “不,”她得意地叫道,“我们还能再提一个。下去,快把它拿来,祈求咱们的儿子复活。”
   老头坐在床上,四肢发抖地掀开被子。“仁慈的上帝,你疯了吗!”他惊骇地叫道。
   她喘着气,大声说,“快拿过来,祈求上帝哦,我的孩子,我的孩子!”
   她的丈夫划了一根火柴点燃蜡烛。“回到床上去。”他有点犹豫地说,“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   “我们的第一个愿望实现了。”老太太兴奋地说,“为什么不提第二个?”
   “那不过是巧合!”老头结结巴巴地说道。
   “去拿来求呀。”他妻子叫道,激动得颤抖起来。
   老头转身注视着她,声音颤抖了:“他已经死了10天了,而且他我不想告诉你别的我只能凭借他的衣服认出他。对你来说,他太可怕了,都无法看,现在又能怎样?”
   “让他回来。”老太太叫道,拖他到门口。“你难道以为我会害怕自己养大的孩子?”
   他在黑暗中走下楼来,摸索到客厅,再到壁炉。那神物果然在原处。他感到极度恐惧,想到那个未说出的、把他残缺不全的儿子带到面前的愿望,他就恨不得逃出这个屋子。想着想着,他找不到门口的方向了。他呼吸急促,眉上冒着冷汗,感到自己正在绕着桌子兜圈。于是,他摸索着墙走。直到发现自己在小过道里,手里拿着那个讨厌的东西。
   他进卧室时,他妻子的脸色好像变了,苍白而又有所期待,似乎以一种异乎寻常的眼光望着那个东西,他有点怕她了。
   “求呀!”她叫道,声音坚决。
   “这真是又愚蠢又邪恶!”他颤抖着说道。
   “求呀!”他妻子重复道。
   他举起手:“我祈求我的儿子复活。”
   那个神物掉到地上,他恐惧地注视着它,然后颤栗着陷进一只椅子里。老太太却两眼通红,走到窗边拉开窗帘。
   他坐着,感到凉意逼人,偶而瞥了一眼盯着窗外的老太太的身影。蜡烛燃到了尽头,正烧着底下中国式烛台的边缘,烛光把跳动的影子映在天花板和墙上,在闪出一个较大的火花之后熄灭了。本着一种对神物失灵的无可言状的宽慰感,他溜回床上。一两分钟后,老太太沉默地上了床,在他身旁一句话不说。
   没有人讲话,两人静静地躺着听着钟的嘀达声。楼梯吱嘎一响,一只吱吱叫的老鼠急匆匆地跑过墙。黑暗是难以忍受的,躺了一会,他鼓起勇气,拿了一盒火柴,划着一根,下楼来点蜡烛。
   走到楼梯脚,火柴熄了,他停下来划另一根。就在这时,响起一下敲门声,轻微而又隐秘,几乎无法听见。
   火柴脱手落在过道里。他站着不动,屏息倾听。敲门声又响,他急速转身逃回卧室,关上身后的门。第三下敲门声响彻了整座房子。
   “那是什么。”老太太惊叫起来,猛然起身。
   “一只老鼠。”老头用发颤的音调说,“一只老鼠,在楼梯上从我的身边跑过。”
   他的妻子坐在床上听着,一下重重的敲门声又响彻整座房子。
   “是赫伯特!”她尖叫道,“是赫伯特!”
   她奔向门口,但她的丈夫已经抢在她的前面,抓住她的手臂,紧紧抓住她。
   “你想干什么?”他声音嘶哑地低声问。
   “是我的孩子,是赫伯特!”她叫道,机械地反抗着,“我忘记坟墓离这里有两英里远了,你抓住我干什么?让我去,我一定要开门!”
   “看在上帝的份上,别让他进来。”老头颤抖地叫道。
   “你难道怕你自己的儿子?”她叫着,挣扎着,“让我去。我来了,赫伯特,我来了!”
   又一下敲门声,接着又是一下,老太太突然猛力挣脱,从卧室跑出去了。他丈夫追了几步,恳求地叫着她,她却飞快地冲下楼。他听到链锁被嘎啦嘎啦地拖开,底栓正被缓慢地、不灵活地从插座中拔出来。他还听到老太太紧张的喘息声。
   “门栓,”她嚷着,“下来,我拉不开!”
   但是,她的丈夫这时正手忙脚乱在地板上急急地摸索,寻找那只爪子。他一心想着,如果在外边那个东西进来之前找到它就能得救了。又一连串猛烈的敲门声回荡在整座房子里,他听到链锁的刮擦声,他的妻子正把它从门上拆下来,他还听到门栓正吱嘎作响地慢慢往外移动。正在这时,他发现了猴爪,慌张地喊出他第三个,也是最后一个心愿。
   敲门声戛然而止,回声还在屋子里回荡,他听到链锁拽掉了,门打开了,一股寒风冲上楼梯,他的妻子发出了一声长长的、失望而又痛苦的哭喊声。他鼓足勇气跑下楼,来到大门外妻子的身旁,却发现四周空荡荡的,见到的只是对面闪烁的街灯以及灯光下那条寂静而又荒凉的大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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